11月12日，《新闻晨报》记者发现了同济大学物理学教授吴於人的故事，用一篇独家报道将她从幕后开始推向台前。由此，引发了一场“吴姥姥效应”。
无论是以抖音、快手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还是以Twitter、TikTok为代表的海外平台上，这位被岁月不小心沾了灰的短发，总是穿着如同任意门一样神奇马甲的老教授，从国内火到了国外。
关于她的讨论在海外也络绎不绝。一位海外网友表示“当科学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充斥着恶作剧的世界走红时，这表明这个国家正在取得进步”；还有网友说“沃尔特·卢因终于迎来了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但同时也有一些质疑“这种事情在中国很新鲜，在德国则是日常”。
与此同时，一系列的专访纷至沓来，国内能脱口而出的电视栏目几乎都向吴姥姥发出了邀约；各种类型的商业广告合作源源不断抛来橄榄枝；新老网红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物理科普的赛道变得愈发拥挤。
对此，吴姥姥却显得淡定无比，不知道什么叫做“出圈”的她，对于从天而降的一切理性且克制，她选择拒绝了大多数的诱惑。
12月上旬，上海市杨浦区靖宇路90号，时隔近一个月后，新闻晨报记者再次见到了吴姥姥和她的团队。
我们的采访开始于最近吴姥姥和她的先生互写打油诗的日常，这种历经岁月的风雨，相濡以沫近四十年的爱情总让年轻人无比向往，但一脸幸福的吴姥姥却很快地打断了话题，“哎呦，你还是问我团队的事吧。”老顽童更想把她的小伙伴介绍给大家。
在这个以数据与流量评判是否走红的年代里，有人一红就是很长时间，也有人曾经那么红，还有更多人渴望成名出圈。但有句话亘古不变：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寻觅科学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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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圈以后，公众对于物理科普的热情前所未有地高涨，更多人成为其中的一环。
一名年轻而多情的天文工作者第一次用天文望远镜遥观星空时，十分惊叹于眼前那绚丽多彩的天体，情不自禁地大喊：“Oh，be a fine girl，kiss me!”
这段话是《迷人的物理之惑》一书的开头，也是吴姥姥埋下的伏笔。带着好奇，你的思绪跟随她进入浩瀚的物理世界，翩翩起舞一圈后再轻轻降落。这时，吴姥姥再解释道：它是为了更好地记忆郝罗图中横坐标上O、B、A、F、G、K、M这七个恒星不同光谱型的符号。依次被汇集在如此浪漫的一句话中。
吴姥姥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此。她总能想方设法地用最通俗易懂的表达形式，普及那些看似高深莫测的物理知识，寻觅科学的浪漫。
吴姥姥（受访者提供）
出圈以后，公众对于物理科普的热情前所未有地高涨，更多人成为其中的一环。
被称为“互联网初代网红”的张朝阳，最近也搞起了物理直播课。有人试图为吴姥姥和张朝阳牵线，但她却淡定地表示，“如果是要我去夸奖两句就结束，那我也要看他值不值得我夸奖。”还有不少的短视频博主，打着科普的幌子，骗取流量。物理科普的门槛，究竟是降低还是升高？
张朝阳的物理课（源自网络）
对此，吴姥姥提出了她的理解：对于观众来说，不应该有任何的门槛，谁都可以来听来看物理科普。但对于科普者而言，如果出现口误或者常识性错误，那就会成为瑕疵，“其实，我也希望自己的点击率可以高一点，因为这就是我想要宣传的内容。想要流量无可厚非。”
观看吴姥姥的视频，确实没有任何门槛。但吴姥姥却说，有一回，看到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脱口而出什么是量子理论得到众人夸奖时，她担心，“小朋友有这样的兴趣很好，但如果将这种兴趣曝光在公众面前，他是否会清醒地知道自己最需要的不仅仅是知识。有时候，知道并不代表会探索。”
吴姥姥用玩具蛇来给青少年科普物理（新闻晨报记者拍摄）
吴姥姥的走红，也引发了海外网友的热议。推特的一位网友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没必要过分强调她的年龄。她仍然热爱着科学，并愿意与所有人分享，这真是太了不起了。”谈及被很多标题重点强调自己72岁的现象，吴姥姥表示，年龄完完全全不会成为她与青少年有代沟的借口，她反而更愿意称呼自己为老顽童，“我的生理年龄很大，但是心理年龄很小。”吴姥姥笑言。
眼下，吴姥姥的日程变得异常忙碌，也经常会有睡不够的时候。所以，她必须要去拒绝很多事情。于她而言，拒绝的标准很简单——这件事是否有益于物理科普。有的作者，书一年后才能出版，现在就来找吴姥姥写序言，被她果断拒绝。但是有一些很普通的老师来请教，想让吴姥姥提供一些教学方面的建议，吴姥姥总会爽快地答应。
那些改写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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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状态不止是改变学生的学习，更有可能改写他的人生。
“有人说吴姥姥是‘草根教授’，那我就更‘草根’了，我们都是靠学习，一步步改写了命运。”谈及眼中的吴姥姥，智勇科创董事长关大勇不禁感慨。本硕博都就读于同济大学物理学专业的他，从东北小镇到上海落地扎根，靠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完成了学业。人生宛如一部励志小说。
虽然吴姥姥并没有直接担任过他的老师，但关大勇至今记得，莽撞的他想去请教吴姥姥问题，但又很害怕被拒绝。没想到吴姥姥耐心地和他讲了一整晚。从那时候起，他就觉得吴姥姥像是他生命中的一道曙光。
2018年，吴姥姥和关大勇联合了10位教授、博士，成立了“不刷题俱乐部”。这群人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会“玩”。他们总能把抽象难懂的物理转化为一个个有趣的实验。虽然偶尔也会因为某个问题产生争执，但大家聊的最多的事，还是如何更好地科普物理。
吴姥姥与她的团队（受访者提供）
如今，吴姥姥和关大勇谁也不愿意离开谁，关大勇至今记得，有一年的动员会上，吴姥姥对他说了一句“只要你初心不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时的满眼热泪。
大多数人对于物理这门学科，认知往往是冰冷的，毕竟想爱它不容易。而对于那些搞物理研究的人，往往也会产生一种难以接近的“高冷”。
这种感觉，就连吴姥姥的“徒孙”，上海智勇科创教师成长中心负责人严朝俊也深有体会。他曾受益于吴姥姥的教学理念，如今又选择加入吴姥姥的团队。
再次回忆起初见吴姥姥的那一刻，严朝俊坦言，就是像学生见到班主任一般的胆怯。但当和吴姥姥聊上两三分钟以后，这种感觉就会荡然无存，“我在走廊里撞见吴姥姥，一开口就忍不住叫她外婆。”严朝俊告诉《新闻晨报》，吴姥姥这个称呼他们自己人就喊了好多年。
吴姥姥与严朝俊讨论教学（受访者提供）
不刷题俱乐部的陈博士虽是80后，但与那些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同龄人相比，眼神清澈明亮，笑声爽朗大方。他与吴姥姥的第一次邂逅显得更加戏剧化。那是他刚来智勇科创入职的第一天，职场新人总想着穿的正式一点，陈博士就选择了西装领带皮鞋的行头，吴姥姥好奇地打量着他，开玩笑地说，“小伙子，你勒得难不难受啊？”
“我们总是习惯看到别人身上的缺点，但吴姥姥总是会发现别人身上的优点。看到你做得好，就会有理有据地夸你。”吴姥姥用这样的方式让陈博士感受到了积极、正向，同时也让他了解到，这样的状态可能不止是改变学生的学习，更有可能改写他的人生。
可供复制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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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不担心吴姥姥模式被复制，反而希望更多人去复制。
网红迭代更新是一种常态。在这个以秒为计量单位的短视频年代里，即使那些处于头部的千万级别的网红，也很难做到经久不衰。
吴姥姥和她的团队，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关大勇告诉《新闻晨报》，吴姥姥能够走红这么长时间，已经让他们感到无比感动与惊讶。
2015年，吴姥姥曾问过关大勇这样一个问题：“你这么用心地把自己的东西教给别人，别人学会以后不需要你怎么办？”当时关大勇就在想，这不正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如果因为我们的存在，世界发生了一些改变，那么我们就可以前往新的领域继续探寻。”
吴姥姥和她的团队所做的不刷题俱乐部，就是先打开一扇门，让一部分学生从中受益，然后逐步去影响更多人。关大勇告诉《新闻晨报》，他们从不担心吴姥姥模式被复制，反而希望更多人去复制，“不刷题俱乐部的存在，本身就是社会一个阶段性的现象。如果有一天，所有的学生都不再刷题，那我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接下来，陈博士也要加入短视频科普的赛道，把每个学生的科创研究课题经历用故事的方式“演”出来，借助短视频平台，让更多人看到。他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打破很多人对于青少年科创就是为了竞赛的固有认知。
陈博士向《新闻晨报》举例说明：有个学生喜欢油炸食物，家长觉得不健康就不让孩子吃，这个学生就想，能否用一些方法快速检测出油炸食物的健康程度，“我们就是想让大家发现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事物，背后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科学原理和研究手段，让大家感受科创的亲近和层次，让更多孩子在科创的过程中建立自信、热爱生活。”陈博士说。
吴姥姥与关大勇(右）、陈博士（左）一起（受访者提供）
而吴姥姥的“徒孙”严朝俊，也向《新闻晨报》大胆透露出他的人生梦想——为中国培养出更多的诺贝尔奖水准的人，“吴姥姥给我们的传承，绝对不单纯是做有趣的物理实验，而是培养一种科学精神。”
“未来的某一天，我可能‘咔嚓’就干不动了。但是看到他们越来越好，我会很欣慰。”吴姥姥比任何人都盼望，尽快能看到，团队其他成员比自己还火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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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济退休教授与短视频时代的“物理反应”： 致力科普16年，吴姥姥让孩子们爱上科学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牛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