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自民党总裁选举通过两轮投票尘埃落定，最终当选的是前自民党政调会长岸田文雄。此次选举之所以备受关注，是因为这是后安倍时代真正意义上的总裁选举，在此之前当了一年首相的菅义伟其实并没有经历这个过程。然而，通过完整的选举出炉的新总裁是不是就意味着日本真正进入了后安倍时代呢？这恐怕还是要有待观察。
自民党总裁选举说到底就是一场政治游戏。尽管总裁基本已锁定下任首相，首相是要为全民服务的，但是，谁将登上首相宝座跟民意支持率的高低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因为按照候选人在社会大众中的好感度，最受欢迎的无疑是菅义伟力挺的河野太郎，但是，经过安倍晋三与麻生太郎等党内大佬的一顿操作，党内更多的选票最终还是流向了在选民们看来缺乏趣味和魅力的岸田文雄。
在这背后，主要发挥作用的是前首相安倍。据说最后关头，他亲自坐镇国会大楼的办公室，给各个地方的自民党支部疯狂打电话，小儿般的要挟催促都已经说出口，“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力挺你的吗？现在你如果不听我的，我就和你断绝关系”。安倍豁出去这张老脸，目的就是为了让议员们投票给女候选人高市早苗。而高市早苗无论在党内还是在民间都缺少声望，角逐首相显然有些牵强，安倍在政治上的老辣和娴熟之处就在于，他要用高市来分散普通党员对河野的支持。而高市在安倍的安排下，又与岸田结成联盟，一旦第一轮投票中无人得票过半，第二轮一对一的竞选中，高市的支持者就将在其授意下相当程度地拥护岸田。
这招见效了！岸田在第一轮中就已经以一票之优势领先于河野，这与安倍的力挺有很大关联，尽管基层的党员们得到的指令是把票投给高市，试图分散对河野的注意，但实际上，大家也都知道，真正的目的是为岸田的胜出布局，估计有些党员也就不去踩迷魂阵了，不如直接投票给岸田。
在普通日本民众心目中个性比较鲜明的河野太郎的确在党内没有那么受欢迎，正所谓成也性格，败也性格，他的为人处世历来我行我素，得罪了不少同僚，自己也曾坦言“在国会没朋友”。第一轮投票能够获得255票，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了不起了，可见地方党员对他仍抱有不少期待，可是在国会这个层面，情况就不太乐观了，尤其是第二轮投票的429票中，382票都是国会议员的投票，首选不仅没有过半而且都没有领先的河野，最终的败选几乎是肯定的。
国会的大多数议员为何不愿把票投给河野？一是因为河野为人不够持重，行事不走寻常路，待人接物也有失体统。他出身政治世家，父亲与祖父都曾官居副首相，伯父也曾高居参院议长，父辈对其寄予厚望，但他天性乖戾，从小叛逆，在美国留学生活多年的经历更让他与传统的日本政治和社会格格不入。进入政坛之后，稍有不如意就出言不逊或者拂袖而去，被视为不懂规矩之人。这样的性格为他在地方和民间赢得不少拥戴，人们觉得他可以打破自民党陈腐的官僚气息，为改革带来一线希望，不过，自民党内各大派阀尤其是国会这个层级的议员们却是不吃这一套的。
二是自民党的大佬们担心，以河野的为人，一旦上位，就不会把资深年长的大佬们放在眼里，而且，目前几个候选人都在60岁以上，只有河野未满60。日本的政治对年龄段的阶层划分是很敏感的，安倍现年67岁，一个六十多岁的自民党大佬继续为六十多岁的新首相领导的政府出谋划策、指点江山，是可以理解的，但假如新首相是五十多岁的年龄段，新内阁也是年轻的内阁，而六七十岁的大佬们还在背后指手画脚，这样的情况就会被视为为老不尊。事实上，支持河野太郎的政治人物的确都是新生代，比如小泉纯一郎之子小泉进次郎就明确支持河野，如果河野与小泉打造一个年轻的内阁，安倍这些大佬们就不得不识相地退出政治舞台。安倍自然是年老心未老的，他在选前不遗余力地为岸田上位布局，为河野败选布阵，其动机和动力也就很容易理解了。
相比德国两天前的大选，我们可以做一个比较。德国和日本都是议会制，默克尔与安倍在各自国内也都是长期执政、影响深远的政治家。但是，默克尔非常注意避嫌，在声援继任者的问题上，不仅不会去操盘，甚至都不会轻易地发声，这个显然跟德国的制度环境和政坛风气相关，但同时也反映了默克尔的为人。她虽然是一个强势的领导人，但她并不恋权。而且外界有理由相信，她在卸下总理工作之后，就会从政坛淡出，安心过她的晚年生活，不会再去倚老卖老，影响继任者的工作。所以，当我们说后默克尔时代的时候，这就是名副其实的后默克尔时代。
然而，后安倍时代呢？按理来说，从去年安倍因病辞职、交棒给菅义伟以来，日本政治就已经告别安倍的时代了，但事实却是，安倍依然在明里暗里指导和干涉新首相和新内阁的内政外交政策。在外交方面，菅义伟本身的不明智自然是主要原因，但安倍的作用也不可小觑，比如在一些国际性的场合，以神秘嘉宾的身份出现，鼓吹给予台湾加入国际组织的权利。自民党内的权力更迭也尽在安倍的掌握，菅义伟与二阶俊博的分割导致首相之位不保，据说就是安倍与麻生共同导演的杰作，菅义伟想要提前解散议会的建议最终也被安倍在电话中言辞否决。此刻，又一位新首相出炉，又是安倍在背后操盘掌舵亲自扶上马。这难道不是日本所谓的民主政治的扭曲的面容吗？
当然，笔者通篇只是就事论事地谈日本的选举政治，并非对菅义伟的下台与河野太郎的败选抱有任何同情之意。谁当自民党总裁继而当日本首相，是日本的内政。不管谁将领导日本新的政府，或者用日本文化习惯于夸大的说法，所谓第100代首相，我们只希望这位新首相能多做有益于中日关系之事，选举中拿中国说事的逞强现在可以放下了，日后多多为本国和邻国人民的福祉造福吧！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顾文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