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阿姨,再怎么时髦,眼线眉毛纹好,十指蔻丹涂好,看上去再如何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在生活中依然是精明,会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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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阿姨
发现地:永年路 年龄:57岁
在永年路一弄堂口碰到“馄饨”阿姨的时候,她正坐着和一个爷叔聊天。
她虽然不住在这个弄堂里,但从小在附近长大,对这里的人和事都很熟悉。
每到傍晚,她会在弄堂口摆出馄饨摊。我们碰到她的时候,她正悠闲地做着出摊准备,刚去菜场买了点味精回来。
“我拼多多上搜了搜,一看价格差不多。这边过去,永年路菜场,买东西便当,价格也不高。”
上海的阿姨,再怎么时髦,眼线眉毛纹好,十指蔻丹涂好,看上去再如何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在生活中依然是精明,会算的。
“馄饨”阿姨就精准地诠释了这些特点。
聊了一会,她从随身的小坤包里取出一盒烟,拿出一根,抽了起来。
看她抽烟的架势,应该烟龄不短。
果然,她说自己从20多岁就开始抽。
那时她做服装生意,属于活络、手里有点钱又爱玩的年轻人,而当时上海的娱乐场所,正像迎接了一场春雨的笋尖,纷纷冒头。
“阿拉格辰光有音乐茶座,去白相的辰光,朋友这个说吃一根,那个说吃一根,我就瞎吃八吃,好白相吃起来了。”
那时流行外烟,他们都抽健牌、万宝路,现在大家不好那一口了,改为抽七星或百乐门。
“馄饨”阿姨的烟瘾不大,不搓麻将的平常日子里,一天抽不了一包。之前带孙子,更是不能抽了。“带‘小人’好吃香烟啊?”
“是不是会被新妇(儿媳)光火啊?”
“假使新妇看到我抽烟会光火,那还嫁给我儿子做啥?”“馄饨”阿姨反问道。
上海阿姨都是老拎得清的,带小孩时不抽烟这种底线守得牢牢的,但她自我的生活、自我的乐趣,一样防守得严密,她们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馄饨”阿姨抽烟这件事可从来没瞒着儿媳妇。
“新妇进门我还要拗造型啊?伊嫁给我儿子,是一辈子的事体,我还拗啥造型啊?是啥就是啥,实实在在。”
“侬能接受就接受,老娘天生就是这样的。何况伊是跟我儿子结婚,又不是跟我结婚。”
“现在年纪轻的小姑娘也都老拎得清的,因为这不是坏事,要讲坏只是对自己身体不好,又不损害你们什么东西。”
“馄饨”阿姨这段“一辈子生活,无须拗造型”的理论一气呵成。
说完,她的烟也正好抽完。她揿灭烟头,起身,“水开了,我去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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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阿姨
发现地:襄阳南路 年龄:65岁
走在襄阳南路上,一个窗口传来了隐约的洗牌声。
撩开窗帘一看,两个爷叔、两个阿姨凑成了一桌麻将。
打麻将真的是抽烟催化剂。
这一桌上,三个人在抽烟,爷叔抽中华,阿姨抽黄金叶,唯一一位没有抽烟的牛仔衣卷发阿姨,据说不是不想抽,而是不能抽。
“这个阿姨啊,心脏搭桥,抽不起来了。半条命没了,你们再坐一会儿,就能听到她的咳嗽声了。”打牌的爷叔揶揄道。
有的时候,当阿姨爷叔们在一起,你很难判断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们像一群还处在青春期的年轻人,彼此之间开着或真或假、或荤或素、或插刀或义气的玩笑。
就像抽烟阿姨,留着利落的短发,手上玉镯、戒指配齐,指甲油是大红色的。
边上的爷叔说:“伊啊,襄阳南路一枝花,追伊的男人,像大闸蟹一样,一串一串的。伊从年轻辰光开始就是短头发,老早是搞文艺工作的。”
“勿要瞎讲。”阿姨有几分霸气,打断了爷叔的话。和前面的黄毛阿姨一样,她也是从搓麻将开始抽烟的。
“一开始不吃的,后来人家给我,吃白相,就吃上了。”现在搓麻将的时候,16块的黄金叶,她能抽掉两三包。
“不吃香烟好,好不吃尽量不吃。”旁边的爷叔语重心长地说,然后他很快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根中华,点上了。
这一桌麻将有着非常轻松而熟稔的氛围,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老邻居。
用他们的话来说,“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到现在,孙子都穿开裆裤了。”
除了一位爷叔是上班休假外,其他人都已退休。
抽烟阿姨65岁,孙子已经很大了,不用她带,可以享受人生。
“现在最开心就是你们了?”
“阿拉苦的辰光穷苦八苦,好叫比你们苦。阿拉要上班,还要回去带‘小人’。”他们一致回“怼”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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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摩温:陈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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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李欣欣 顾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