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诺奖诗人露易丝·格丽克:她的诗作大多关于死、生、爱、性,像锥子扎人

北京时间10月8日晚7时,瑞典皇家文学院宣布将2020诺贝尔文学奖授予美国诗人露易丝·格丽克(Louise Glück)。

获奖原因是:因为她充满诗意的声音,朴素的美使个体的存在具有普遍性。

露易丝·格丽克(Louise Gluck),是美国当代著名女诗人,美国桂冠诗人(2003-2004),曾获普利策奖、国家图书奖、全国书评界奖、波林根奖等。

露易丝·格丽克1943年生于一个匈牙利裔犹太人家庭,现居麻省剑桥,任教于耶鲁大学。她17岁因厌食症辍学,开始为期七年的心理分析治疗,随后在哥伦比亚大学诗歌小组学习,1975年开始在多所大学讲授诗歌创作。1968年出版处女诗集《头生子》,2012年11月出版诗合集《诗1962-2012》,至今著有十余本诗集和一本诗随笔集。

2016年,上海人民出版社·世纪文景推出了她的2本诗集《月光的合金》和《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

该书译者柳向阳曾说,最初读到格丽克,是震惊。“仅仅两行,已经让我震惊——震惊于她的疼痛。”

                  我要告诉你些事情:每天

                 人都在死亡。而这只是个开头。

柳向阳表示,露易丝·格丽克的诗像锥子扎人。扎在心上。她的诗作大多是关于死、生、爱、性,而死亡居于核心。经常像是宣言或论断,不容置疑。在第一本诗集中,她即宣告:“出生,而非死亡,才是难以承受的损失。”(《棉口蛇之国》)

从第一本诗集开始,死亡反复出现,到1990年第五本诗集《阿勒山》,则几乎是一本死亡之书。第六本诗集《野鸢尾》转向抽象和存在意义上的有死性问题。

此后的诗集,死亡相对减少,但仍然不绝如缕。与死亡相伴的,是对死亡的恐惧。当人们战胜死亡、远离了死亡的现实威胁,就真能摆脱对死亡的恐惧、获得安全和幸福吗?格丽克的诗歌给了否定的回答。

在《对死亡的恐惧》(诗集《新生》)一诗里,诗人写幼年时的一个恶梦,“当那个梦结束 /恐惧依旧。”在《爱之诗》里,妈妈虽然一次次结婚,但一直含辛茹苦地把儿子带在身边,给儿子“织出各种色调的红围巾”,希望儿子有一个温暖、幸福的童年。但结果呢?诗中不露面的“我”对那个已经长大的儿子说:“并不奇怪你是现在这个样子,∕害怕血,你的女人们 /像一面又一面砖墙。”

柳向阳说,或许只有深谙心理分析的诗人才会写出这样的诗作。

露易丝·格丽克诗选

柳向阳 译

习惯法①

我们是怎样陷入爱情的,这令人好奇:
要说我的情况,彻底地陷入。彻底地,而且,唉,经常——
我年轻时候就是这样。
而且总是和相当孩子气的男人——
不成熟,忧郁,或是害羞地踢着枯叶:
巴兰钦②风格。
我也不曾看出他们是同一个家伙的变型。
而我,带着顽固的柏拉图主义,
我的偏执让我每次只看到一个家伙:
而否定了任意的一个家伙。
但仍然,我年轻时的那些错误
让我毫无希望,因为它们反复出现,
习惯成自然。
但在你身上,我感到了某种超出原型的东西——
一种真实的豪爽,快活,爱这个世界,
完全与我性情相左。值得赞扬,
我许身于你,祈愿自己好运。
彻底地祈愿,以那些年一贯的风格。
而你,以你的智慧和残酷
一步步地教导我:那个词毫无意义。

①习惯法(unwritten law):又译不成文法,与成文法相对,指以习惯为基础而获得合法地位的法律。
②巴兰钦(George Balanchine,1904-1983):俄裔美国芭蕾舞导演和舞蹈动作设计者。

乳酪

世界
曾经是完整的,因为
它已破碎。当它破碎了,
我们才知道它原来的样子。

它从未治愈自己。
但在深深的裂缝里,更小的世界出现了:
人类创造了它们,这是件好事;
人类了解它们需要什么,
比神更了解。

在休伦大道,它们变成
一片商店;它们变成
“鱼贩子”,“乳酪”。无论
它们是什么或卖什么,它们
作用相同:它们
是安全的幻象。像
一个静止的地方。那些店员
像父母亲一样;它们似乎
生活在那儿。总的说来,
比父母亲还慈祥。

许多支流
流进一条大河:我有
许多生命。在这个暂时的世界上,
我站在果实所在的地方,
一箱箱的樱桃、柑橘,
在“海丽花店”的花束下。

我有许多生命。注入
一条河流,河流
注入一片大海。如果自我
变得无形,它就消失了吗?

我成长。我活着
并不完全孤独,孤独
但不完全,陌生人
在我周围涌动。

这即是大海之所是:
我们在隐秘中存在。

此前我有过许多次生命,一簇花朵
各有花茎:它们成为
一件事物,被一条丝带从中间扎起,丝带
显现在手的下面。手的上面,
是枝条舒展的未来,花茎
止于花朵。还有紧握的拳头——
那应是当下的自我。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徐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