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棉田》是法国已故天才戏剧大师贝尔纳-玛丽·科尔泰斯(Bernard-Marie Koltès)的代表作。全剧贯穿始终的悬念,像希区柯克的电影一样引发观众的好奇、遐想和猜测,又如同另一位大师贝克特的作品《等待戈多》一样引发观众的思考:什么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什么是他们正在找寻的?
12月17日至18日,该剧登陆魔都,和一般的通俗戏剧不同,观看这类荒诞派作品是需要耐心和一定的审美门槛的,看不懂的观众会觉得“如坐针毡”,但即使如此,魔都观众还是给予这部另类的作品最大限度的接受度,掌声热烈。散场时,一位业内人士赞叹:
“魔都果然有最好的观众。”
舞台上,如同大都市的一个荒废角落,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偶然相遇,会发生什么?一场有关交易的特殊对话展开。试探、碰撞、争斗、撕咬、温存、和解,两个人的角色不断置换,不断探究着内心最深和最远的诉求和恐惧。
他们之间交换的是欲望、是想象、是未知。全剧有100分钟,看似一个推销者和一个顾客之间关于欲望和寻找的对话。剧中人相互诱惑,在时而坦诚时而裸露、时而遮掩时而摩擦的关系中,进行着一场不可言喻的交易。
在观看这部戏时,交流的器官是眼睛而非耳朵,人们彼此窥视但并不交谈,匿名和陌生使得一切都变得无声。
观剧前导演阿兰·迪马尔与上海观众交流
本剧导演阿兰·迪马尔,是阿维尼翁最重要的剧院奥勒剧院的艺术总监。2017年,以导演荒诞派戏剧见长、定居在阿维尼翁的阿兰·迪马尔在当年的阿维尼翁艺术节推出了他导演版本的《孤寂棉田》,作品首演三日后便一票难求,成为当年阿维尼翁艺术节的最大一匹黑马。
迪马尔表示,他在排《孤寂棉田》时有一种巨大的冲动,一种外部力量来源于这个时代,它很复杂,很矛盾,看上去很光鲜却处处都是暗疮;另一种力量来自内心,它与自己这几年的心理状态有关,与自己对生命本质的一些思考和问询有关,而这部作品应该能帮他找到答案。
杰出的表演是本剧引人入胜的另一个关键。当Robert Bouvier和Paul Camus两位重量级演员在台上的时候,引人入胜的台词和诗句全都成了他们惊人表演的注脚。20世纪天才戏剧大师科尔泰斯的诗意语言为他们所用,成为跨越语言障碍、牢牢抓住观众注意力的利器……
饰演“推销者”的Robert Bouvier出生于瑞士,毕业于巴黎三大,后在斯特拉斯堡国家大剧院附属学院进修。他不仅是位优秀的演员,同时还是一位出色的导演。他于2003年创立了Compagnie du Passage戏剧公司,并指导了十余部作品。作为一名资深的演员,Robert演出了40多部剧作。他自2000年起担任瑞士纳沙泰尔剧院总监,并在法国、瑞士、西班牙多国剧院参与演出指导。
而饰演“买家”的Paul Camus则是一位跨界天才。他出生于法国,主修土木工程的他,毕业后在Criee剧院进修了2年表演专业。近20年来,在法国与比利时两地,与多位优秀的导演及编剧合作舞台演出。
爱丁堡前沿剧展的策展人水晶博士回忆说,当年她在法国阿维尼翁艺术节看这部戏的时候:
虽然一句法语都听不懂,却完全被台上的表演“吸”了进去,被这部剧深深打动,爱到不行。策展团队从2017年看到此剧,经历了两年的各种排除万难,终于可以为上海观众带来这部教科书级别的“飙戏”现场,使现场观众成为这场100分钟的层层递进、步步紧逼、高强度攻守游戏的见证人。
导演说:
在与媒体的交流中,导演阿兰·迪马尔解码了这部作品当年是如何在阿维尼翁戏剧节成为“黑马”的。
提问:为什么选择科尔泰斯的《孤寂棉田》?
导演阿兰:科尔泰斯是20世纪末最重要的法国当代剧作家,今天在法国的当代戏剧圈里,我们已经把科尔泰斯作为一个经典剧作家,也就是说大家把科尔泰斯当作像热奈、尤涅斯库、贝克特一样的经典剧作家,而他也去世了。 当然,科尔泰斯在他的剧作里面发明了自己独特的戏剧语言——他的戏剧语言跟别人的戏剧语言是完全不同的,完全不能拿别人的跟它来比较。在《孤寂棉田》里面,实际上就是在讲述当今的社会,而且不仅仅是法国的当今社会,主要是在讲这个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人性的东西。这部作品中实际上展现出来的是三个人的相遇。原来剧中的两个人物,两个演员和一个音乐家在舞台上的相遇。这两个演员一个扮演商贩,一个扮演顾客。
我之所以选择这个戏,也是因为我先遇到这两位演员,我觉得他们是非常非常棒的演员,并且马上想到了科尔泰斯的这个剧本,那些台词在他们的口中可能会熠熠生辉。然后我又请了一位音乐师比昂,剧本里面虽然只写了两个人,但是我把第三个角色一个打击乐手搬上了舞台,是他们激起了我创作的激情。
提问:这两个人物分别代表什么,为什么鼓手被称为“第三个角色”?
导演阿兰:这个故事讲的是这两个人的相遇。科尔泰斯给这两个人物的命名,穿皮夹克的就是商贩,另外一个穿西装打了领带的是顾客。在科尔泰斯这个戏里面,商贩想要在这儿做一个交易,想把什么东西卖给对方,卖给顾客。其实,这两个人代表是两个世界,两个不同的职业、行业,两个世界。科尔泰斯就是通过他们两个人给我们讲述的就是这两个人、两个世界的相遇。
之所以加第三个鼓手,实际上是对两位演员的表演节奏起到了一个推进的作用。因为科尔特斯的语言音乐性是非常强的,这个鼓在剧中既是一种音乐,也是一种第三个人的台词。爵士鼓是一种很现代的乐器,但鼓又是一种最传统的乐器,用这种既传统又现代的乐器可以表现出这种作品当代的感觉,也可以传递一种古老的情绪,这就是我想放一个鼓手的理由。
提问:这个剧本为什么叫《孤寂棉田》?
导演阿兰:这个题目的确有很多神秘的色彩,但我也没有办法准确地回答你,因为作者也去世了。在这个题目当中,我首先看到的是“孤寂”两个字。我觉得在舞台上有两个人的孤寂,大家可以看到这个故事是指两个陌生人的相遇,在这次相遇中,我们看到两个人身上有非常孤寂的感觉。如果你们有一天可以和这个作者相遇,你们大概可以知道答案。
提问:我注意到台上两个角色的关系不停地在发生变化,压制,平行,诱惑,乞求等等,是怎么处理的?
导演阿兰:人的能量是一种非常物理的、肢体的,在台上演员运用他们的语言包括身体来展现他们的能量,一开始,两个人相遇时,一个人占上峰,对于另一个人来说他好像更有能量一点;另外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拎着公文包的人比另一个人看起来好像更体面一点,另外一个人则更像街上的混混,这样两个不同的人物。
的确在一开始那个卖家的角色是更占上峰的,慢慢的,大家就能发现,穿着西装的买家会提高音量、气势上会盖过对方。其实他们在试图理解对方,在后半段两个演员摸上灰泥的时候,他们变得很相像,他们互相试图理解,试图要去和对方成为朋友,但其实并没有达到。
在最后,他们只能向对方提出问题: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呢?最后一句台词是:“什么武器呢”,最后,他们只能开战。如果从一个积极的角度去解读,我们可能会想最后不应该开战;如果从消极的角度来看,我们人类到最后可能就只能进行战争。我是一个比较积极的人,不希望大家彼此有战争,这个问题留给你们自己去思考。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邱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