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漂泊十多年 李晓终于回到上海-“如今,要踏实为青训做点事”

晨报记者 沈坤彧

华泾路上的汇龙园灯火通明,朱广沪,范志毅,李晓,几代上海足坛的名宿,像这样聚到一起,站在球场边,为的却是看小孩比赛。一家俱乐部将他们07/08年龄段队伍拆成两支,2007年的一队,2008年的另一队,对阵的是由刘军率领的足协07精英队和由浦玮执教的08精英队。作为上海足协的青训部主任,李晓去年结束在海南博盈俱乐部两年半的工作回到上海,随即接受召唤进了足协,但这事外面没多少人知道。

“我在外地漂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回到上海,也想为上海足球做点实事。把框架搞起来,把团队带好。我们上海要先把青训这面旗帜竖起来,这是最重要的。”

“拿第二名等于失败”

从去年6月起,上海足协开始组建精英梯队,目前已有四个年龄段队伍,分别为:06、07、08和09。“足协精英队分四档,但下面的区少体从一年级就开始招生,以后慢慢的幼儿园也会搞起来。踢球的小孩正在渐渐多起来,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缺教练。”从李晓到刘军、虞伟亮和浦玮,都是昔日上海男女足顶尖的球员,但他们暂时还是个例,鲜有退役的职业球员愿意从事青训,当然还是和收入有关。“这种情况在全国其他地方是很少见的,我们也想做个带路人,给其他省市看看,职业级球员来带小朋友是什么样的。”

当天的比赛,以对方两支球队落败告终。李晓对于精英队是很自豪的,“我们的球队出去踢,同年龄档的球队没有踢得过我们的,肯定是冠军,拿了第二名就是失败。”之前精英队参加珂缔缘杯比赛,也是以大比分战胜了申花同年龄段的梯队。

精英队是个新式叫法,实际概念类同于市少体,也是依托区少体向上输送的模式,但不同在于精英队只负责学员的训练比赛,不涉及文化教育。球队每周五、六、日训练三天,这样的模式已初显成效。

如今带青训,传统那套打骂式教育早已行不通了。但李晓强调,规矩一定要做好。“尊重教练是必须的,我们球员会装作没看到你,有些人是不敢和教练打招呼。我说‘你们做贼啊,对自己就这样没信心咯?’我告诉他们,‘你们在队里踢得好与坏,这都没关系。从人格上来说,大家都是平等的。’”“跟他们讲道理有用吗?”“有的,他们都能听懂。”

球员到了10岁左右,就应该适当地储备一些战术知识。“到精英队以后,特别是到我带的06年这个级别,基本上可以讲战术了。我问他们,‘你们踢什么阵型啊?’回答,‘442。’这是错误的,为什么?现代足球是后场进攻一个阵型,到中场一个阵型,再到前场又是一个阵型了。我举个例子,利物浦什么打法什么阵型?你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说起来是防守反击,快速进攻,其实没有固定阵型的……”

他还可以扩展开来分析很多,因为这是他每天都在钻研的东西。他从前做运动员时就是这样,那个年代看过他踢球的人说,李晓的突破动作是可以被当成教科书的。那些突破动作,实际都是他自己发明的。

“少体校的时候,我们5点半起床。教练专门成立了一个边锋和前锋的突破小组,每天从5点45到6点45,是我们突破小组的训练时间。那时候也没国外的比赛录像,就看上海队比赛,看李中华他们,在这个基础上再想办法创新。我自己发明了突破动作,其他队友都跟着我。什么内外侧,天天做。就是欢喜自己琢磨,真的动了脑筋。”

“宇宙太大,人太渺小”

李晓在上海足球史上是一个难以被划分归档的人,他经历了从体工队到职业化的过渡,前脚踏在职业化,后脚留在体工队。两边都沾到一点,又都不彻底。岁数比他大一点的,像唐全顺、李龙海、鞠李瑾、林志桦这些原来上海队的主力,或主动或被迫(因为体测)留在了过去;比他小几岁的,比如范志毅和毛毅军,顺理成章跨进职业化,并最终实现了功成名就。

他呢?曾在中国足球职业化的第一年短暂地闪耀了一下,但光芒转瞬即逝。因为一场肝炎歇了一年,一切急转直下。他一直踢到2002年底才结束自己的足球生涯,并在1998年成为了第一个加盟外地球队的上海籍球员,这在当时不是一件小事。

“我那场肝炎生好回来,谢晖他们都出来了,自己的状态也差了很多。去浦东呆了一年,踢甲B联赛。后来正好和武汉踢比赛,他们队里有蔡晟,是国家队的室友。问了问我的情况,意思让我去他们那里。他们总经理也来找我谈,我觉得第一那边收入比较高,二是踢甲B也没太大意思,因为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申花身上。”

四分之一个世纪过去了,再想起那场肝炎,李晓叹一口气,“天命不可违”。

徐根宝后来在自己的《风雨六载》里写到这段旧事,“在昆明冬训期间,李晓被查出患肝炎。在1994年甲A中,我们队进了36个球,李晓一人就进了11个。李晓除了能得分外,还在于他的穿插和突破给瓦洛佳创造了很多机会,瓦洛佳也进了10个球。”

他点点头,“1994年第一场踢沈阳海狮,第一个球我踢进去的,助攻了两个,3比2赢了。”这个球的意义在于,它是申花迈入职业化时代的第一个进球。这一年的最后一个球也是他打进的,“最后一场和延边敖东,我们最后1比0赢他们的。如果打成平局,就不是第三名了。这年的目标是保六争三,最后圆满完成任务。真的哦,穷拼了。后来是瓦洛佳一个头球,我一铲铲进去了。”

这年他参加了广岛亚运会,打入5球,成为中国队的头号射手。“回来后请我吃饭的人太多了,出去喝酒,本来自己也不太会喝,但经不住热情,喝了很多。我这个人也蛮怪的,玩归玩,训练也很卖力的,最后累到了。也可能是因为吃了很多消炎药,头孢这种,这样把肝吃坏了。”

他承认,当时毕竟不是很职业的。“1994年钱也赚不多,就是有点名气,社会上很多人想结交你。现在球员都赚1000多万,他们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了。有饭局,到个场,就走了。”

李晓平时话不多,喝了酒以后多一点。这时候他就会谆谆教诲身边年轻的朋友,“宇宙太大,人太渺小了。”他眯起眼咂一口老酒,“你就是一个人而已,力量太有限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后 记]

在足协的一间办公室里,平时不带队训练时,李晓泡上壶茶,到各个房间走动走动,和同事分享自己关于国际足坛时兴技战术的见解。“足球一直在变,以前是532防守,现在是235进攻。我天天在研究这些,我们训练的时候,就会有意识地进行场景模拟,某个位置的队员达不到要求,就把他单独拉出来练。”

李晓生于1967年,今年52岁,俗话说起来,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人生一圈兜下来,我发现,做人还是应该低调点,小心谨慎一点。在社会上,做事情是要巴结一点的。话则应该少说一点,因为想说话、有话说的人太多了。”

也不是人到中年被抹去了心气,他觉得做人应该讲究分寸,始终摆正自己的位置。“刚进上海队,晚上吃完饭,老队员都开摩托车回去了。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晓晓,我先跑了哦。’我知道了,饭碗我来洗。因为我20岁,是小弟。食堂里有碱水,帮他们洗好,洗得煞拉清爽。”他觉得,这就是做人的规矩。

对于李晓来说,球员身份给他带来了名气,名气又间接导致了他球员生涯的衰落。“踢球的那一段都过去了,”很多第一次见到他的人,甚至朋友间的饭局上,仍然会一遍遍提起他在1994赛季为申花打进多少球,这是人们所津津乐道的,“但是对我来说,这些都结束了。”

漂泊的生涯也结束了。“这么多年不在上海,甚至成了半个江西人。现在,也想为上海足球作点贡献。”他的愿望是多培养输送一点本土球员,“上海人,或者新上海人,他们应该成为上海球队的主心骨。而不要再这里买几个,那里买几个。”

上升到国家队的层面,他相信,随着归化球员的加入,球队有超过7成的可能打上世界杯。“你要真把足球当仗打,那成绩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这应当是足球人的初衷吗?至少他当初是因为纯粹的喜欢才踢球的。“我现在在办公室里也一直和他们说,快乐、健康、提高,不要把自己弄得吃力死。带小朋友,让他们在踢球的过程中感到快乐,你们也会因此快乐。”

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沈坤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