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反对“丧偶式育儿”这个概念,复旦教师推新书《透过性别看世界》

8月17日,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副教授、复旦大学2011年十大“学生心目中的好老师”沈奕斐在书展开讲,发布与课程同名的新书《透过性别看世界》——性别是一个社会问题,还是一个生物问题?时代在变化,从来如此就对吗?通过对理论的学习和研究,她希望两性都可以破除性别的刻板印象,不要纠结和难受。

在问答环节,现场观众踊跃提问,对最受关注的“审美的偏好是生物还是社会原因”“女性自由地穿衣”“母职惩罚”“丧偶式育儿”“如何处理亲密关系中的差异”进行了专门的探讨。周到君整理了部分对谈以飨读者,引用沈奕斐口头禅式的结尾:这样回答可以吗?

Q&A

Q:男性对女性的审美是生物性的,喜欢白的瘦的有什么错?

A:生物学只有两个认定的美的标准,一个是对称,一个是健康的标志,比如说脸色要好,看起来健康。基本上大部分的美和生物学没有什么关系。

比如说小麦色,只有有钱人才能在沙滩上晒得很均匀,穷人也能晒得很黑但他不均匀,恰恰晒得均匀是上层阶级和劳动阶级的本质区别。在美丑方面,均匀就成为了美丑的重要核心。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讲,这个美里面,有阶层建构的逻辑。生物学有一定的影响,但更多的细节是随着文化来建构的。

Q:最近对女性穿衣的争议很大,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A:任何一个社会都不能完全自由地穿衣。你说我今天衣服不穿了,在一个不穿衣服的地方,你穿衣服就很奇怪。在一个穿衣服的地方,你不穿衣服就很奇怪。

所以自由都是有边界的。我们在衡量一个社会的自由时,看的是这个边界的大小。就比如说我们怎么讲性别平等,我们中国男性可以穿“北京比基尼”,但女性就不能穿比基尼上街。但是女性可以穿各种各样的颜色,男性穿着粉色,我们就觉得你有问题。所以在自由地穿衣这个问题里,我们真正考虑的是自由的边界大小到底是怎样的,没有人能拥有完全自由地穿着打扮。但是穿衣的自由度,在不同的维度上是不同的。在裸露这个程度上,女性比男性其实是小的,但是在颜色选择上,女性的自由度是不是比男性大?

这是第一点,第二个原则是“三不原则”。假如一个人做事情不损害他人利益,不损害公共利益,不伤害我自己,我有没有权利做这个事情?你即使是家人,对我的干涉可不可以?我穿一件衣服,我自己觉得很舒服,没有有碍观瞻。就算我有碍观瞻,你也可以不看我,因为你看不看我可以选择的。

在这个过程中,当我们以爱的名义来表达的时候,你有没有这个权利去表达爱?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我认为,一方是有权利表达爱的,一方也有权利说拒绝你的爱。

年轻人不是有很多人催婚啊,中国人有很多亲朋好友,通过了解私人生活建立关系,他是有这个权利的,但我有权利告诉你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说不想回答就算了,但是如果你说这个是不对的,我要批判你。这个时候你会发现,这就叫损害他人,他没有惩罚权。如果你的父母说,我希望你穿这个衣服,我说我不要,我们是平等的。如果说你不听我的,我今天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门,这里真正出问题的是惩罚权。

Q:育儿问题怎么办?

A:2018年,一个学者发在非常权威的社会学研究上的一篇新的文章,发现结婚生育的女性和没有结婚生育的女性工资平均要少15.8%。也就是说,同样条件的一个人,你会发现育儿在发展上是受制约的,学术上这个词汇是“母职惩罚”。

如果我们和男方父母住在一起,我的惩罚是28%;如果和女方父母住在一起,惩罚是0%。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中国女性都要和女方父母住在一起。

这个数据就告诉你,母职惩罚更多地发生在和男方父母住在一起,这是因为她不仅要照顾自己的孩子,还要照顾老人。而如果和女方父母住在一起,父母都支持你发展了,统计数据就影响很小。如果这些都不考虑,我生一个孩子平均是14%,两个是28%。

所以你会发现,今天对我们女性来说,我们可以承担生孩子的职责,但是相应的保护措施又没有到位。

Q:孩子总是要和妈妈玩,不和爸爸玩,怎么办?

A:我在明天的活动还会带来新书《谁在你新家》。在育儿的问题上,我觉得主要是要各自发挥自己的优点,擅长什么就做什么。

另外,这是我的一点个人观点,不是很政治正确。我特别反对“丧偶式育儿”这个概念,我认为丧偶式育儿对我们男同胞特别不公平。因为你在家庭里面,有一方是要提供物质基础的,有一方是提供照料的。

那么如果男方提供了很多的物质基础,就算完全失位了吗?没有啊。他一样在对育儿提供非常重要的支持体系。在外面挣很多钱,就回来陪孩子玩就可以了,不一定要用另一方做的事来要求他。

家庭是一个分工体系,我们反对的是固定的性别分工,分工要根据各自的情况来评判。

Q:您说越是亲密关系越要包容差异,但是越亲密越难,比如说一个喜欢吃辣的一个喜欢吃甜的,能具体讲述一下怎么办吗?

A:有一次在美国,只有三天时间,我打算去逛街,他打算去旧金山开车打个来回。我觉得很累,而且我之前在美国呆过,没什么兴趣。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去的话,他陪我逛街肯定会很不高兴,所以我说“我陪你去旧金山,你答应在那里陪我去逛街。”

大家看过《继承者们》吗?从洛杉矶到旧金山,那个一号公路和五号公路非常美。假设一个我自己的人生,我永远不会做这样的决策,就是因为我跟他(一起去),我觉得这个很美。

他就跟我讲他对美国生活的想象就是,开着一辆车,带着心爱的女人,一起走在公路上。我突然间一身冷汗,很有可能我坚决不跟他一起去的话,很有可能他身边的女人就换了一个。

其实差异是打开世界的,我们两个人的共性只有这么一点点,然后我们的生活这么大,追求共性会变得小。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毛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