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所有参与《哪吒之魔童降世》制作的动画人来说，今天一定是一个让他们兴奋的日子。
就在下午，《哪吒》接连刷新票房纪录。先是超过《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创下国产动画电影票房新纪录。
没过多久，《哪吒》累计票房正式突破10亿元，成为了第一部进入10亿元票房俱乐部的国产动画电影。
接下来，“哪吒”将踩着风火轮，向20亿大关甚至30亿的方向飞驰而去。
在这部暑期档爆款的背后，则是1600多位制作人员日以继夜的辛劳。其中，就有参与了全流程制作的红鲤动画，其总部位于上海嘉定，制作动画的主阵地，其全资子公司红鲸影视则位于苏州高铁新城影视文化产业园。
这家成立于2017年初，现在才两岁多的年轻动画公司，在成立之初就迅速投入到《哪吒》的制作中。公司员工一共一百六十多人，其中约80%的人都参与了这个项目，制作一直到今年5月份才结束。
捷报频传之时，红鲤动画CEO戈弋在今天下午接受了新闻晨报·周到记者的专访。对于如今《哪吒》票房口碑双丰收的好成绩，他自然是非常骄傲。
戈弋希望《哪吒》是红鲤动画向前迈步的起点，最终能够成为中国动画屈指可数的优秀动画公司之一。
至于和导演饺子的合作，戈弋认为对方是一位非常专业、执着又有理想的导演，“他的理想不仅仅是自己作品的理想，他也希望能让自己的作品带动整个动画产业体系。他在制作《哪吒》过程中非常有信心，这种信心是可以打动其他人的。”
红鲤制作占《哪吒》全片约五分之一
大家仔细看《哪吒》片尾字幕时就会发现，红鲤动画排在参与制作动画公司名单的前列。作为公司成立之初的重头项目，红鲤全程参与制作，包括特效、动画模型、灯光合成、前期美术设计等各方面都有红鲤人的付出和心血。
从成片来看，《哪吒》中凡是在海边沙滩上、在龙宫的全部场景，以及在陈塘关和最终火焰莲花的部分，都由红鲤动画制作，粗略计算下来最终制作出的镜头时长达到23分钟，占全片近五分之一。
许多深受粉丝喜爱或让人印象深刻的场景，如哪吒在海滩被村民冤枉后对峙、一镜到底和村民打架、和敖丙踢毽子，以及龙宫里敖丙接受万鳞甲、最终高潮大战时火焰莲花的特效，都出自红鲤人之手。
让戈弋本人印象深刻的镜头其实和很多影迷一样，比如哪吒敖丙踢毽子、敖丙披上万鳞甲和最后哪吒用火焰把整个冰山化掉的火莲花，他都很喜欢。
当然，这些唯美又经典的场景，背后是红鲤动画人“追求极致”、克服各种Bug的艰难闯关。戈弋告诉记者，像片中龙王和其他各种角色的毛发在制作过程中往往会有小瑕疵，这就需要他们不断去修补，光龙王身上的毛发他们就来来回回修补了十几遍。
“因为像《哪吒》毛发制作这块的要求和以往作品不一样，我们不允许一根毛发上出现瑕疵，哪怕这是躲避不了的技术上本身的缺陷。所以我们花了大量时间去再开发一些新技术，来弥补原来的技术缺陷。”
《哪吒》背后制作团队的努力没有白费，影片上映后，画面和特效都是被观众大家夸赞的优点。全片一共不到2000个镜头，特效镜头占80%，达到了1300多个。这其中红鲤动画制作了400多个镜头，里面包括200个不到的特效镜头。
可能很多观众对这些数字并没有非常清晰的认知，1997年就投身动画行业，参与制作并指导各类动画电影、系列片、CG短片共几十部的戈弋以自身经历向记者解释道，他与宋岳峰联合执导的CG动画电影《精灵王座》特效镜头只有《哪吒》的一半。
“《哪吒》的特效量占全片的80%，这在国产动画中是绝无仅有的，这个特效占比放在世界动画史上也可以说是比较少见的。”
人才留在动画行业，必然心怀热爱
如今，《哪吒》叫好又叫座，所有参与制作的红鲤人的心情自然是开心和自豪的。很多员工都已经二刷三刷，不仅公司自己组织包场，还有带老婆孩子再看一场，接着又带亲朋好友看一场。
“我们的员工有荣誉感和骄傲感，这是真正参与的人才能体会到的心情，因为其实不管是文字描述还是画面描述，都不足以让大家感受到制作人员在整个制作过程中所经历过的一切。”
戈弋坦言，在制作过程中，红鲤人吃过了很多苦头，“他们现在觉得这种苦是值得的，这其实也是一种情感的爆发。”
这些苦，有心理上的，也有身体上的。戈弋作为CEO，不仅要把控制作的大方向，管理上的问题更需要他操心，“我那时候其实很担心员工的身体，这是我真正关心的。因为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结束的强工作度，我很担心员工因为体能大量消耗，最后斗志都没有了。”戈弋的责任，就是让制作者们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制作中去。
那时候红鲤人制作经常熬夜工作到凌晨3点，已经是马路上连车都叫不到的时候，于是公司就统一安排阿里商旅的车队，送员工安全到家。
导演饺子在接受采访时曾透露，许多动画公司在接了《哪吒》项目后离职率变高了，“哪吒做申公豹变豹子头的特效师”跳槽后结果仍然逃不过申公豹的梗甚至上了热搜。
在红鲤动画，也有人因为种种原因在制作期间离开了公司，对此戈弋很坦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我们所有离开的员工都照样出现在片尾字幕上，因为之前他付出过努力，哪怕只有一帧画面，我们都会承认他在影片中的付出。”
在戈弋看来，动画行业不是仅靠工资就能把人留下来的，要留下来必然要有热爱，才能“为爱发电”。“其实大多数人做这行，本身就是喜欢做动画，喜欢这一行，才能够长久地留下来。”
《哪吒》片尾彩蛋之一《姜子牙》几秒预告的出现，让无数影迷对“封神宇宙”充满了期待。
实际上，红鲤动画在今年5月份完成《哪吒》之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团队就马上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了《姜子牙》的制作中，直到现在。“接下去我们还有多部电影要制作，电影名称和内容暂时还不能公开，也有红鲤独立制作的电影计划，都在全面铺开中。”
对话戈弋
晨报记者：能讲讲这次《哪吒》和导演饺子合作时的感受吗？
戈弋：我觉得他是一个很自律的导演，目标也很明确。不仅仅作为导演，哪怕只是作为普通人，都是很优秀的点。他对自己要求很高，也很执着。当然在制作过程中，大家会有不同的意见和想法，正常的碰撞是有的，但是我们双方表现得都很专业，因为我们是讨论问题，再想办法解决问题，即使有不同看法，也只是通过很专业的制片条件和手段向对方阐述。
他也会给到我们最准确的建议，因为有时候如果一句话说的太模糊太感性的话制作人员可能体会不到。如果遇到制作者单看语言文字很难理解的情况，那么导演会通过自己亲自表演，或者找参考来给制作人员解释。
导演在准备过程中做了很多功课，搜集了大量素材，以应对各种情况。比如制作人员一下子迷糊了，其实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因为艺术是很主观感性的东西。
晨报记者：合作过程中有哪些意见的碰撞？
戈弋：其实在2017年我们公司刚成立的时候，饺子就把剧本拿给我看了。他希望大家从专业角度帮他分析剧本的问题，这点让我感受到了他的开放性。导演真的不是为了做完这件事情，而是真的想把事情做好，否则他自己说了算就可以，麻烦还少。然后我很认真地提出了我的想法，我本来觉得想法提出后导演看过就算，没想到他特地写了邮件给我，非常感谢我提出的意见。他还在邮件里详细写了他觉得这些意见里哪几点他觉得很好，哪几点他觉得有道理，但他原来想法是怎样的。
这种沟通，互相之间的理解，我觉得就是导演成功的秘诀，因为他打开了思路，广纳意见，包容其他人，也有自己坚持的地方。这是我和导演最初产生交集的那一刻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地方。
我觉得饺子也可以成为很多导演的一面镜子。在创作过程中，应该怎样对待自己的作品，是完全自己说了算，还是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也不是听别人说就一定能带来好的东西，但对自己来说能够学习别人身上的优势，是能够让自己成长的好方法，我觉得导演身上具备这种学习能力，非常强。
晨报记者：你觉得目前国产动画电影和迪士尼等好莱坞动画电影的差距主要在哪里？
戈弋：跟好莱坞六大制片厂还是差距不小的，六大也是全球动画制作的顶尖水平。但，因为我们平时也看全世界各个国家的动画片，跟国际的平均上游水平来说，我们这次《哪吒》特效和画面质量一点都不输于他们，这是我的专业判断。
图形图像学的研发迪士尼是走在最前面，我们国内在工业体系上的发展还比较薄弱。
还有人才体系，现在真正的商业动画市场化也才十年多时间，很短，所以人才培养还是跟不上市场需求。
我也希望通过这一次《哪吒》能够证明国产动画，也能够吸引更多优秀的人才加入我们，因为我们之后还有更多优秀的作品需要制作，光靠我们现在这些人力是不够的。我相信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国产动画也能走到全球去。
晨报记者：你在采访时说过，在动画行业留下来的人，心中都有愿望和理想，这个行业不是靠工资可以活下来的，那么你的理想和愿望是什么？
戈弋：我们共同的愿望和理想就是希望国产动画不再受到市场的成见。参与《哪吒》的制作团队只是中国部分公司，但现在所有动画公司、行业相关人士都在为《哪吒》打气，因为他们看到了《哪吒》的表现，这才是实力的展现，这也是打破成见的表现。而且这也契合《哪吒》的主题，就是打破成见，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们动画人的命运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市场打破成见之后，体现在我们身上的改变就是希望我们可以活得更好一点点，让市场相信我们，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们就能打磨出好作品。我个人来说，我希望我的公司能够成为中国动画屈指可数的优秀动画公司之一，将来我们既能有原创开发计划，也和其他优秀导演合作项目。每一个作品都希望能往前迈一步，我认为《哪吒》是行业打破成见的开始，也是公司向前迈步的开始。
晨报记者：你提到的成见具体体现在哪里？
戈弋：可能我们的优秀作品还不够多。从《哪吒》的表现来看，我觉得这个市场上从来不缺少动画观众，他们只会为优秀的作品喝彩，比如《大圣归来》、《白蛇：缘起》，还有二维动画像《大鱼海棠》，只要是优秀的动画电影大家都会支持。成见其实是一种比较，但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总能打破这方面的成见。
投资方的话可能是觉得动画的回报太慢，时间太长，因为做动画真的需要时间打磨。好在现在大家看到，只要花时间倾注下去，优秀的作品总是能得到回报，也给了投资人信心。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陆乙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