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落
为了让周杰伦在微博超话上拿个好名次，80后熬夜刷榜，让周杰伦在很短时间里成为超话第一名，让95后乃至00后认识到了周杰伦的重要性。其实，95后和00后的流行文化偏好里，是有周杰伦的巨大贡献的，例如，对R&B、嘻哈的本土化引用，就是由他来完成的。乐评人李皖曾给予了客观评价：“在对一件外来艺术（R&B）的引用上，在一批音乐人的帮助下，他们确有一种桀骜不驯的中国青少年的风度，而幸免于成为附属于美国黑人身上的时尚口水。”
当然，西方音乐的引用，对我们来说是不易觉察的，对我们来说，周杰伦最重要也最明确的成就，是他对“中国风”的重新设计和弘扬。在周杰伦出现前，流行文化里的“中国风”，是各自为阵的，没有形成明显的标识。而周杰伦让“中国风”变成一种脱离影视剧，可以独立成立的流行文化风格。
上世纪初，流行音乐草创的时代，我们对“中国风”的需求远没有这么强烈，那时候的歌，在今天看来，其实都是“中国风”的。尽管，略早一点的萧友梅、黄自、赵元任、李叔同，大多受过西方音乐教育，稍晚一点的陈蝶衣、陈歌辛、黎锦光、姚敏、严华，代表的是以上海为核心的城市文化，他们的歌，是城市文化的“声响标志”，但那个古中国，还是无处不在。
1950年代之后，进展也没有加速。1940年代上海的老歌，在跃过将近20年的时间后，又在1960年代的香港和台湾续上了余韵。周旋、白光、李香兰的歌，在更加新鲜的声音里，在更加明艳的红唇上借尸还了魂。那还是一个欲舍未舍、将断未断的时代，旧时的意象还管用，从前的抒情方式也还能罩得住。
即便是校园民歌时代，“燕子”“落花”“白云”“春雨”“江枫渔火”也还时常出现，但校园民歌运动落幕之后，罗大佑、李宗盛等等曾经的校园民歌主将，开始创造更具现代流行音乐意识的作品。“中国风”开始和别的流行歌划出了界限，它通常是晚晴或民国为背景的电视剧歌曲，例如“八点档女王”王芷蕾唱的那些歌，或者陈玉贞（娃娃）作词的那些歌，这些歌是“中国风”迄今为止最美的收获。邓丽君1983年的专辑《淡淡幽情》和相应的MTV，用唐宋词谱曲，并用统一的形象设计，来为“中国风”划出边界，规定出语境。而这之前一年，罗大佑发布了那张极具震撼性的《之乎者也》。
“中国风”也越来越像一种独立的风格和独立的流行文化类型，甚至有足够的力量吸纳新的营养，新世纪之后，电子游戏昌盛，“中国风”歌曲带上了仙侠、奇幻的味道，指向特别的情境：游戏中的那个古代世界。周杰伦、林俊杰、许嵩、胡彦斌的歌里，“红颜”“烟雨”“江湖”，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物了，尽管它以古中国为模特。
科幻小说作家夏笳曾说：“科幻小说是技术时代对史诗的模仿，它想象在支离破碎的现代生活世界之上还有一个完整而丰富的总体性世界，一个可以回返的心灵家园。”“中国风”歌曲，其实有类似的作用，当我们距离它所代表的那个时代越远，在心理上和情感上靠近它的需求越强烈，和那个时代的生活情境差别越大，模拟它的时候也得越逼真。“中国风”和科幻小说，都是对那个“总体性世界”的描绘，只不过，它们的区别在于，一个指向过去，一个指向未来。“中国风”可以作为一个指标，来观测我们在心理上和那个时代有多远，当它越逼真，在形式上越具古意，那种遥远也越彻底。
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韩松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