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澳关系真的会解冻吗?

晨报记者 顾文俊

这几天,澳大利亚外长佩恩正在访问中国,新一轮中澳外交与战略对话是她此行的重要内容。在前总理特恩布尔的执政后期,中澳关系因其本人及政府官员与媒体的对华不负责任的指责而陷入冰冻。佩恩此访被认为是澳新政府试图缓和对华关系的解冻之旅,她本人行前接受澳国内媒体采访时也释放善意,声称澳中经贸往来处于历史最高水平。但是,佩恩此行是否真的是中澳关系解冻的开始?

《顾问》本期访谈嘉宾:中山大学大洋洲研究中心研究员 于镭

走向解冻的姿态看守政府的无奈

顾问:佩恩访华前发表言论说,澳中经贸关系处于历史最高水平,这个评价是否客观?

于镭:的确处于历史最好时期,澳对华一周出口额超过其对英国全年出口额,其对华全年出口额则相当于对美、对日及对亚洲其它国家全年出口额的总和。毫无疑问,中国是澳大利亚最大贸易伙伴,当前澳中贸易占澳大利亚对外贸易总额的1/3。

顾问:此前,特恩布尔政府通过针对中国的反外国干涉法,并禁止中企参与建设澳大利亚5G移动网络,导致去年中国对澳投资减少40%。这种情况现在有所好转吗?

于镭:截至前年,中国对澳投资的增长速度一直都非常快,后来大幅下降。因此,中国是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但不是最大的经济伙伴,它的最大经济伙伴是美国。根据澳外交部和贸易部公布的数据,美国在澳投资存量有1万亿美元,中国的投资存量不到1千亿美元。澳许多大型矿山、企业背后的金主都是美国,澳前外长毕晓普曾对议会和媒体多次强调,美国是澳大利亚最大的经济伙伴。

顾问:回过头来看澳时任总理特恩布尔不仅公开指责中国试图操纵澳大利亚媒体和政客,甚至还用中文普通话高喊“澳大利亚人民站起来了”,特恩布尔当时到底是怎么了?有没有外部势力的怂恿?

于镭:这得从国内和国际两个方面来看。特恩布尔在国内政坛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澳2016年大选之后,执政党获得的选票远远低于预期,失去了在议会的绝对多数,特恩布尔政府要想在议会通过任何一项法案,必须获得其它一些小党(带有民粹色彩的右翼党派)的支持,可以确定,特恩布尔当时在国内政治上陷入跛鸭境地。在国际上,他还受到美国的巨大压力,特别是批准中资背景企业接管达尔文港,令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非常生气,堪培拉的政治圈历来就有一个说法,得不到美国的支持,任何一届政府和总理都干不长。面临内外压力,不奇怪为什么特恩布尔在对华政策上步步后退。

顾问:佩恩此访被外媒视为澳新政府缓和澳中关系的努力,莫里森政府是否不再承受特恩布尔时期的内外压力?双边关系现在开始回暖了吗?

于镭:莫里森政府通过党内政变得以上台,其内外政策和前政府有延续性。莫里森在接任总理之前是特恩布尔政府的财政部长,2016年澳政府连续否决三起中资企业在澳并购案都直接经由莫里森之手。同样,此次访华的外长佩恩曾是特恩布尔政府的防长,在历次香格里拉峰会上对华立场都非常强硬。而新政府之所以有意缓和对华关系,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即将到来的大选。莫里森政府目前是看守型政府,在国内政治上无所作为,只能静待明年的大选,缓和对华关系就是为了拉选票,但这种缓和更多是一种姿态,其力度非常有限,从他上台后的一些政策性表态来看,不仅敦促美国落实“印太”战略,而且在“一带一路”问题上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善,还在南太平洋地区诽谤中国欲建军事基地。

历史深处的焦虑中澳回暖的关键

顾问:也就是说,对华释放善意更大程度上是看守政府在大选前的投机行为,真正能实现的缓和却非常有限。要解冻,关键靠什么?

于镭:首先,经贸仍是两国关系的压舱石;其次,我们对中澳关系的改善也不宜怀有急功近利的心理;另外必须清醒地意识到,美国依然是澳大利亚安全上最重要的保障、经济上最大的伙伴,在意识形态和价值观方面的共通也有着上百年的历史。应当提醒澳方,澳大利亚与任何国家发展关系都不应以牺牲澳中关系作为代价。中澳关系根本的改变一定会有目共睹,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取决于中国的经济、科技、军事实力,当这些实力发展强大,他国自然会向我们走近。

顾问:此次进博会期间,澳贸易部长亲临并见证了两国签署交易备忘录。根据去年澳国内民调,78%的受访者认为全球化对澳大利亚是“最好的”。这样看来,反建制和保护主义在澳大利亚是否没有太大市场?

于镭:澳大利亚从1901年立国以后,就面临地广人稀、经济结构严重失衡的现实,除了矿业和农业,必须依赖海外贸易。事关国家生存利益,澳历届政府在全球化、自由贸易、投资便利化上的态度自然都非常坚决,对于中美贸易摩擦,它也明确表示反对,只不过在对华的某个项目上,它的态度才会有所变化,总体而言,它仍是我们能在促进贸易自由化方面可以争取的伙伴。

顾问:民调显示,近一半受访者表示未来20年内中国可能会对澳大利亚构成“军事威胁”。可见,中国威胁论在澳国内有一定市场。这种威胁论是什么造成的?

于镭:澳大利亚是殖民地体系的产物,国土来源存在问题,因此,它一直担心,别人也会把它从这片土地上赶走。最初,德国公海舰队非常强大,在南太有殖民地,这些殖民地离澳大利亚不远,令澳极度忧虑;1905年,日本海军击败俄国,一战后又接管了德国在南太的殖民地,澳方代表当时在巴黎和会上和日方代表争吵,要求日本从南太岛国离开,时任美国总统威尔逊提议将这些殖民地交给国联托管,澳大利亚坚决反对;二战过后,它一度提防苏联;苏联垮台,它又担心印尼有侵占的意图;随着中国的崛起,尤其是21世纪第一个十年结束,它的担心又转向中国。适当地了解对方的历史,也许我们能够理解它内心深处的焦虑。

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顾文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