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新作《邪不压正》上月公布预告片时，熟知原著《侠隐》的人应该吃了一惊：短短十几秒视频，快刀斩乱麻，与小说悠闲散淡的味道反差太大。
其实是大惊小怪了。不论什么小说，一到姜文手中，必然经历大换血的身心改造，银幕上呈现的都是“姜文作品”，原著乖乖退居其次，甚而至于淡化为活动布景。小说《天鹅绒》之于《太阳照常升起》、《夜谭十记》之于《让子弹飞》，都可作如是观。
就《侠隐》而言，古都远去的萧索背影，感时伤怀的文人喟叹，显然不是姜文的趣味，他不过又要借树生花。
值得留意的是，“北洋三部曲”前两部的故事发生在南方“鹅城”（《让子弹飞》）与上海（《一步之遥》），这次姜文才算真正折回老巢。
《侠隐》 里的北京是迷人的，作家张北海细细描摹过这座城市：“晒在身上暖乎乎的太阳，一溜溜灰房，街边的大槐树，洒得满地的落蕊，大院墙头上爬出来的蓝蓝白白的喇叭花，一阵阵的蝉鸣，胡同口上等客人的那些洋车”……像是一个童年的梦境，难以触及，一碰即碎。
今天再造这样的图景很难，往往只能去仿古街影视城将就。更重要的是，学者王德威认为张北海“除了怀旧，他更要创造他的理想城市”——虽然故事里依次出现了干面胡同、烟袋胡同、前拐胡同等地名，但它们不仅仅是地理名词，更是作者苦心再造的文化中国的一部分。
前些年北京电影厂原址拆迁时，媒体还慨叹过当年那里拍过《末代皇帝》《霸王别姬》，连明清风情街都被拆了，哪里去找断井颓垣。李安拍《卧虎藏龙》时，那个夜幕下的京城只能用电脑特效打造。
不过，过于流连消逝的昨日风景，也难免陷入一种感伤主义，姜文这样的钢铁直男想必没功夫一步三叹，他更享受身处云端，俯瞰兵临城下，众生浑然不觉。想想还是有些小激动：男一号李天然就像是中国版蝙蝠侠，白天在报社做英文编辑，晚上变成夜行侠，在红墙碧瓦之上衣袂飘然。《邪不压正》预告片里，满眼都是这样的英雄美人，彭于晏小露身材时甚至还有点李小龙的味道。后来媒体披露，才知道姜文带剧组去了古城西安——那里还有城墙供人物飞檐走壁。
今天的人们叫嚷逃离北上广，胡金铨导演当年却写道，“世界上有两个都市是‘流沙’，就是北京和巴黎。只要你在这两个地方住上几年，就不想搬了。”姜文怎么拍这座城的前世今生，拭目以待。
长凤新 媒体人
新闻晨报电子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