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9月10日是全国第40个教师节,学者、作家、摄影家、复旦外文学院教授谈瀛洲从教三十多年。在最近出版的新书《萧淡任天真》(属于《聚学文丛》第三辑)当中,他特别缅怀教过自己的几位老师并撰文回忆,文字细腻,情感真挚,许多细节读后令人感动。
本期新闻晨报·周到《上海会客厅》节目,我们在教师节来临之际,邀请谈瀛洲教授分享自己与老师们的故事以及走上教学岗位的原因。
谈瀛洲教授表示:“我之所以把对几位老师的回忆放在这本书的最前面,一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他们的尊重;二是为了显示他们对我后来走上教学之路和学问之路所产生的重要影响。”
《上海会客厅》节目
Q 新闻晨报·周到:在这次文汇出版社最新推出的《聚学文丛》第三辑中,有你的《萧淡任天真》,这本书中的第一块,你回忆了自己的多位老师,为什么在新书当中会专门写到自己和这几位老师的故事?
A 谈瀛洲:是的,在《萧淡任天真》这本书开头的四篇文章里,我分别回忆了中学里教我英文的张根荣老师,指导我大学本科毕业论文和读硕时的导师任孟昭老师,还有读博时的导师陆谷孙先生(关于陆老师的文章有两篇)。把对老师的回忆放在这本书的开头,一是为了表示对他们的尊重,二是为了显示他们对我走上英美文学,尤其是王尔德和莎士比亚研究之路的影响。这后面,又有多篇文章是写王尔德和莎士比亚的。古时的学者,多会讲讲自己的学问的源流,我这也是对他们的仿效吧。
《萧淡任天真》(《聚学文丛》第三辑,文汇出版社2024年8月出版)
《萧淡任天真》目录页(部分)
Q 新闻晨报·周到:按照你在书中的描述,从复旦大学本科毕业之后,你在上外做了两年的教师,之后回到复旦大学读硕士,毕业留校三年之后又读了博士,并教书至今。应该说,当时社会需要外语人才,你也有更好的发展机会,是什么让你走上终生从教的道路?
A 谈瀛洲:是的,当时社会上正好面临一个人才断层的现象,不但企业里面缺人,高校里面也缺人,因为大量外资、合资企业的成立,需要外语人才。出国深造最后留在国外的人也很多,读本科时教我们的一批三十多岁的老师,后来基本都流失了。在我留校的前后几年,其实学校里也留了不少青年教师,后来不少人流失了。当时外资企业的薪酬,和学校里的差距确实相当大。
至于我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一直做教学工作,我想主要是因为自己喜欢读书、写作,也喜欢和渴望知识的青年学生接触,和他们讨论文学,而大学提供了做这些事的比较好的环境。至于去企业或公司里工作,虽说可以继续保持对文学的兴趣,但因为工作性质的不同,不可能真的有很多时间让你来写作、阅读,我觉得这会让我的灵魂一直处于饥渴的状态,让自己感到痛苦。
另外,我觉得自己的技能其实很单一,除了做这些和书本、文字有关的事,做公司里那些和商务、财务、人事有关的事未必做得好,不,很可能做不好;所以,还是选择藏拙,做我自己比较擅长的事吧。
Q 新闻晨报·周到:在书的开篇当中,你怀念自己的中学英文老师张根荣,特别提到了他那台“上课时会提着的老式录音机”。高考成绩公布之后,张老师邀请你吃饭,其实是拿着搪瓷碗一道去华师大食堂吃饭,这个细节很让人感动。这样的师生关系,在现在看来是很珍贵的。在你看来,张老师让你最难忘记的是什么?
A 谈瀛洲:是啊。那时候是1984年,大家收入都不高,下馆子是很难得的事情。我记得张老师当时是住在华东师大第一宿舍,家里也很简陋。拿个搪瓷大碗去食堂买些肉菜吃吃,就已经是很好的庆祝了。当时师生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朴素而真挚。张老师最难让我忘记的,是他对教学的那种热情,那种不计报酬、全身心投入的精神。
1995年秋与张根荣老师在松江方塔
Q 新闻晨报·周到:任孟昭老师是你本科学士论文指导老师,也是你回到母校读硕士时的老师,我看了书中她对你写论文的指导那段描述,“(初稿)都是当面讨论,一词一句改,来回改了两遍,请英国女婿修改了一些地方”。除了论文本身,任老师对你后来留校从事教师以及从事外语教育工作是不是有一定的影响?
A 谈瀛洲:是的,她对我有很大影响的。因为时代原因,也因为任老师身体一直不好,之后留下的成果非常少,但是她教会了我写作学术文章的严谨的态度。
也是因为任孟昭老师的引导,我对王尔德和唯美主义研究产生了很大兴趣。这一兴趣后来贯穿了我的整个教学与研究生涯。
1990年底与任孟昭老师
Q 新闻晨报·周到:很多人知道陆谷孙老师是因为他主编的《新英汉词典》,其实我看了书中“编词典是与时间赛跑——记陆谷孙老师”一文之后得知,陆老师其实在教学方面也是一丝不苟的,特别是他年轻时做教师“上课前一天要把讲的内容全部背下来”,而且他在编撰《新英汉词典》过程中没有因为工作量巨大而放弃教学工作。
A 谈瀛洲:对的,陆老师记忆力过人,在年轻时更是如此。当然,这也是由于他无比的认真精神,才会在上课前一天把要讲的内容全部背下来。他在晚年,还会因为第二天要上课而在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除了编词典,他在教学方面投入的精力也是巨大的。
1996年10月与陆谷孙先生(中间)在嵩阳书院,右一为陆灏
Q 新闻晨报·周到:作为陆谷孙老师的第一个博士研究生,你对他的日常工作和生活可以说是一种“微距离观察”,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应该有不少吧?
A 谈瀛洲:是的,比如刚跟他读博的时候,陆老师拿了稿费,就让我去邮局代他寄一笔钱给北京的一位老先生,接济他的生活。陆老师在晚年,也常常自己掏出钱来,接济学生,而自己在生活上过得很朴素。
1996年10月与陆谷孙先生
Q 新闻晨报·周到:2020年复旦大学文科图书馆举办了陆谷孙先生手稿展,手稿展当中有一张便条引起了你的关注,便条上的内容是什么呢?
A 谈瀛洲:那是陆老师在改完他所教的四年级英美散文课试卷后所写的一张便条,内中表达了他对当时四年级生的水平的失望,比如有的学生居然还不知道中英文标点之间的差异,在英文里用了许多汉语里的顿号。这在许多人看来,也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在他看来,则是学艺不精的表现。
Q 新闻晨报·周到:教师节马上到了,从1988年7月在上外对外汉语系担任助教开始算起,你从事教师工作前前后后已经有几十年了,其中也获得了许多荣誉,现在回过头来,你对自己的教师工作满意吗?如果打分的话可以打几分?
A 谈瀛洲:从1988年开始工作算起,中间扣除两年我读硕士的时间(其实里面有一年复旦也在让我教课),博士是兼职读的,我的教龄已经有34年了,中间也曾两次被评为“市级优秀青年教师”;我指导的外文学院辩论队,曾在“外研杯”比赛中获一等奖。我指导的外文学院剧团,也曾在香港举行的“莎士比亚演出比赛”中获大中华区的第二名。当然,中年的时候,也有很多分心的事,我有了一个小女儿,养育她要花很大的心思;研究、写作的压力也很大,不可能把百分之百的精力都投入到教学上。但不管怎样,我觉得自己是尽力了。如果要打分的话,我给自己打80分吧。
2024年夏,参加本科生毕业论文答辩后与同学们合影
2024年9月,在复旦文科图书馆和学生们讲王尔德童话
各位读者朋友,侬还记得那些教过自己的老师吗?在教师节来临之际,侬会给老师送出怎样的祝福?欢迎在评论当中留言,与我们一道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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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严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