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韩松落
电影《三贵情史》几乎是突然出现的,突然出现在映前预告里,突然出现在微博上,突然出现在电影院里,所有观众,包括我,都是在一种猝不及防的、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对这部电影产生好奇,也是在一种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看到了这部电影,并且接受了这部电影带来的惊喜和惊吓,这是一部童话奇幻电影,而且,有相当多的音乐元素。
核心故事,是一个有点高概念的设定:天堂里有个酒馆,诸神在那里聚会,有一天,他们打了一个赌,“真爱是否存在”,为了完成这个赌约,他们在人间选出一个刚出生的男孩王三贵,给他加上一个诅咒:他吻过的一切事物,都会在瞬间陷入昏睡。带着这样一个神秘的缺陷,王三贵逐渐长大,并且在抚养他的奶奶去世之后,去了一个童话中的湖中城市白石城。在那里,他将在众神的注视下,来验证“真爱是否存在”这个赌约。
都怪宣发经费不足,让我们对这部电影缺少基本了解,在王三贵吻了童年女友,并且让她陷入昏睡的时候,我都以为,这可能是另一部《天使爱美丽》,只是在现实世界里,铺设一个小小的不可思议。但事实上,《三贵情史》完全是一个童话故事,时间、地点,都是架空的,所有现实的因素都被抽掉了,你可以觉得它发生在一百年前的上海或者欧洲,也可以觉得它发生在更早一点的古典童话时代,所有一切都让这个故事的时空背景扑朔迷离。
扑朔迷离才好,抽象一点才好,才能让我们渐次走进这个童话世界,这个世界里有晚霞、火烧云,有可爱的鲜花,也有监牢和象征性的苦役,有离别,有寻找,有相聚的期待,也有女巫(虽然后来知道不是)、歌星、脸谱化的反派,有路灯、小石街,屋子里的旋梯、穹顶和窗户,有花呢衣服、八角帽,女歌星的抹额、羽毛饰品。在这样一个华美、缤纷、艳光四射的世界里,人们专心讨论那些抽象的,但一直是人类“根本词汇”的东西,善与恶,离别与思念,真爱与谎言。至于讨论出了什么结果,其实毫不重要,只要这些事物还能被讨论,就能给人莫大的慰藉。
而它给出的最重要的设定,也是启动这个故事,推进这个故事的那个诅咒,看起来是非童话的,是带有性意味的,但事实上,它恰恰在努力阻止这个故事滑向非童话的世界:只要你启动了成人的欲望,只要你有了性的攻击性,整个世界就停止了、沉睡了,你只有永远停留在童话的这一边,才能把所爱留在身边。但也只有真爱者,才会不计较欲望能否成就,不会在乎性的得失。而最终,王三贵把他的攻击性转向了别处,在他被囚禁在监牢中之后,恰恰是他这带着诅咒的特异功能,拯救了所有人。攻击性释放过之后,欲望也就没那么重要了。真爱也就逐渐现身了。
这不是导演刘斯逸第一次尝试拍摄“童梦”故事,早在2014年,她就曾拍摄过短片《卡蒂丝》(《Cadence》),这就是一部有着童话风格的短片。而《三贵情史》的诞生,也和她的一个奇想有关,她经常失眠,因此设想,有没有人能使自己入睡,“三贵”的故事就出现了。2019年,她成为第四届“青葱计划”五强导演。2020年第33届金鸡电影创投大会,她凭借《三贵情史》的项目获“投资人联名推荐优胜项目,这个项目得到姚晨的大力帮助,最终得以呈现在我们面前。
这部电影的美学追求,其实并不算独一无二,《童梦失魂夜》《镜子面具》《魔法奇幻秀》《查理和巧克力工厂》《佩小姐的奇幻城堡》《马格瑞姆的神奇玩具店》《仙境之桥》都可以看做是同类的作品,但在此时此地,架设起这样一个童话世界,而且完成度这么高,还是很有难度的。因为,我们没有这种“童梦类故事”的观看习惯,也不太接受它和我们的表达习惯相融,更何况,这部电影上映时,我们已经在“议题电影”里陷落很久了,非得是有耸动的社会新闻性的故事,才能引起我们关注,非得加入都市传说桥段,才有传播价值。这样的童话故事,的确出现在了一个水土不相宜的时间地点。
但也正因为这样,《三贵情史》却得以区别于最近上映的那些电影,并且给我们留下独一无二的观感和印象,并且和姚晨在片中演唱的那几首歌混合在了一起,那是一个有着漫天火烧云的世界,美丽、凄怆又圆满。
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韩松落